“丽娘……”
老管家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愣住，苍老的脸庞上闪过几许复杂的神色。
怀念、悲伤、歉疚，还有……愤怒。
自从见面开始，老人的面上便总是带着不紧不慢的笑容；即便是方才震惊之下，也没有太过失态，这还是他第一次呈现出这么多鲜明的表情。
见他神情有异，顾昂然连忙追问：“看来是确有其人了。敢问老丈，那丽娘可是你家老爷相好的？”
“相好的……”
听到这个接地气的称呼从“蓬莱上仙”的嘴里冒出来，老人的心情突然就没有那么沉重了——这也是顾昂然所掌握的谈话技巧之一。
老人深吸一口气，开始梳理那段并不久远的回忆：“是啊……丽娘是我们老爷的妻子。”
“等等……”
一旁沉默许久的尹清突然开口：“在这次出发前，我便查阅过关樵、张乾二人的资料。”
“你家老爷……我是说关樵，我没记错的话，他应该是没有道侣的。”
“最起码，在被派到武都之前都还没有。”
“关樵是五年前的七月初一来的武都，也就是说，他是在这几年里与丽娘相识并结为夫妻的，是吗？”
老人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，随后缓缓点头：“是的。”
“关家在武都已历五代，而老身年少时便经人介绍进了关府，算是看着老爷长大。”
“我家主人十四岁就前往蓬莱学艺，期间除了老主人离世时回乡吊丧过，都一直不归，直到那年。”
他口中的那年，便是关樵作为外门弟子，被蓬莱分配回武都驻扎的那一年。
“他刚回来时很是沮丧，终日借酒消愁，尽说一些‘仙途无望’、‘愧对前人’的话。”
说到这里时，老人的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心疼，但又随着回忆的推进转变为宽慰。
“好在，老爷他并没有沉沦太久。”
“几天后的七月初七，是武都风俗里青年男女上街拜巧交友的日子。”
“老爷他本来觉得无聊，但我看不惯他那副消沉的样子，还是强行将他拉上了街。谁知他这一去就遇上了丽娘，从此便一见倾心。”
说着说着，老爷子的嘴角便微微上翘，像极了前世楚歌曾见过的、那些热衷于磕CP的少年少女。
丽娘当然不是本名。
这个让关樵看对眼的姑娘叫作顾小丽，是武都城中最大布纺——予春纺的织娘，不仅天生丽质，也是其中手艺最精湛的一个，大家都唤她一声丽娘。
“而丽娘见我家老爷英武不凡、风姿卓越，也是芳心暗许……”
说到两人相识相知的过程，老人更是眉飞色舞、绘声绘色，恨不得拉着众人穿越回去，一起欣赏这段绝美的爱情。
“关樵他……以前有这么帅嘛？”
回想起那个双鬓早白的精瘦中年人，楚歌有些汗颜。
虽然远远谈不上丑陋，但硬要说“英武不凡，风姿卓绝”，老人家这滤镜开得未免也忒重了些……
“照这么说，那丽娘却是个凡人女子？”顾昂然有些诧异的开口。
“这有什么？”老人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毛：“大家都是爹生娘养，谁还配不上谁啦？”
“再说了，丽娘才不是什么普通女子，她织出来的布匹可是连宫里老爷们都喜爱的物件儿。”
话刚出口，老人便有些后悔，惊觉自己沉浸在回忆中，竟无意怼了蓬莱仙家两句，不免有些忐忑，一时间不敢再做言语。
顾昂然丝毫没有动怒，反而乐呵呵地开口：“老人家这话说得倒是在理，是我冒昧了。”
“那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啊……自然就是在一块儿过日子了。老爷性情粗犷，唯独对丽娘体贴入微；丽娘更是聪慧能干、处事周详，夫妻二人琴瑟和鸣，日子过得有声有色。”
“虽然还是常常长吁短叹，但老爷面上的笑容确实多起来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老者的面上也浮现出一丝欣慰的微笑；但随着记忆逐渐推进到寒冷的近状，这一抹微笑便很快消失了。
“那……这次我们前来为何没有看见丽娘？”楚歌皱起眉头。
其实关于丽娘的结局，他多少也能猜到。
毕竟在王宫里，关樵情绪激动时，嘴里分明说的是“张乾害死了丽娘。”
无论二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纠葛，丽娘都应该是香消玉殒了。
老管家突然面如死灰，刚刚散发出的一点振奋完全消失不见。
过了良久，老人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。
“丽娘她……已经死于瘟疫了。”
“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啊，老丈？”
顾昂然皱起眉头：“瘟疫确实可怕，但那是对于你们凡人而言……”
“那关樵虽然是个外门弟子，但好歹也在蓬莱山上呆了那么久。怎么会没有对应的药材？”
“都分发完了。”
老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：“早就在亲自赈灾的途中，老爷就把从山上带下来的仙家草药都发放完了。”
“瘟疫虽然凶猛，但老爷毕竟有修为在身，体魄比寻常人强出太多，所以即使接触了那些病人，也不受什么影响。”
“但用郎中们事后总结的话来说，虽然老爷不会染病，但他的身上却携带上了‘病因’。”
顾昂然若有所悟：“你是说……”
老管家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：“丽娘因此染上了瘟疫。”
“虽然一开始就有昏沉、发热的症状，但一开始大家并没有放在心上，只当是丽娘偶然风寒。”
“直到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，老爷才紧张起来；但这时从蓬莱带回来的药材已经所剩无几。”
“老爷虽然可以用灵力维持着丽娘的生机，可她毕竟是肉体凡胎，病灶不除，便只能一天天的衰弱下去，直到……”
老人缓缓地闭上眼睛，任由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出，淌过自己脸上的一道道沟壑。
直到那一天，丽娘死在了关樵的怀里。
“老爷他是个好人啊……”
老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丽娘也是个好人，更是一个绝好的妻子。”
“老爷那段时间为了赈灾的事情劳心劳力，常常顾不上吃饭，即使有修为在身，肠胃也难免有些许不适。”
“直到临了前，丽娘还记挂着老爷有没有好好吃饭……”
明明是在暖春三月，老管家却忽然觉得彻骨生寒。
闭上双眼，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长夜里，看到了那个男人孤寂的背影，听到了他低沉的啜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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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许久不见。
这两周里，笔者去完成了一件现实中很重要的事情，回来以后也一直不在状态，抱歉失陪了这么久。
以后会尽量努力更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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